一个试图做减法的赵赵,没有把一头骆驼牵进798,也没有在展厅里铺满棉花,更没有举起刀子捅向他人……过去的他如何暴烈、危险,今日的他就如何深沉、克制。在褪去昔日的荷尔蒙与尖锐后,赵赵那张略显愁苦的脸愈发摒弃了表情的功用,他不动声色,温言絮语,把诉说拆解得纷繁复杂而又七零八落,仿佛戴上一层放大镜做的面具,拼命隐匿内核,同时极尽袒露自我。“对照”成了这次展览的暗调。他人与自我,耳机与玉,螺丝与青铜,古与今……把一切彼此间毫无关系的事物勾连起来形成互文,这是赵赵的隐藏技能。他甚至将那辆在工作室搁置许久的摩托车拖进展厅,和墙上那幅被粉色线条填满的画作同构成《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》,这件作品是赵赵对波西格同名著作的艺术化再现,“佛陀坐在变速器齿轮旁修行,和坐在莲花座上修行同样自在”。但创作过程本身可能离“自在”非常遥远,甚至一度陷入困境,当在大尺寸画布上画完佛陀背靠菩提树的场景后,直白的画面性令赵赵感到不适与迟疑,在直觉的引领下,他一遍遍地反复涂抹、洗刷,破除掉那些人物、符号和情节,直至一片混沌在眼前升起,“一切才都对了”。如果说,我们所理解的减法仅仅只是去除和丢弃,赵赵的减法则是极限叠加之后的一点点剔除,充满了日拱一卒式的勤苦。勤苦一直是赵赵的工作方式。他基本没有什么爱好,以前喜欢的摩托车也很少骑了,工作室和家就在一起,每天劳作到凌晨四五点钟,没有周末,除非为了工作否则绝不出远门……这种无趣和专一带来了他的多线和高产,仅仅是7年里的部分作品和收藏,便以其纷繁的数量和面目填满了当代唐人艺术中心的两个空间。采访那天,北京起了沙尘暴,漫天的黄沙让人喘不过气,但赵赵安之如怡,说自己嗅到了故乡新疆的气息,那一刻他诠释出的,也许就是佛陀坐在PM2.5爆表里修行的自在。
ARTDBL:这些年大家谈你的转变还是比较多的,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吗?赵赵:可能不只是我的转变,经过过去三年,大家好像都走到这个点上了,甚至已经对“改变”这个词产生了一些应激。但世界的确变了,而且几乎是巨变。10年前(差不多2008到2015年间),我在境外的活动要多于国内,尤其是欧美。但从2015年跟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合作,至今7 年,期间大多展览项目都是在国内。国外即使有不少邀请也很少参与了,比起每次都得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出差、布展,我还是更希望在一种相对从容的状态下看到展览现场的逐渐形成。而经过这些年,我最初想搭建的结构,也已经呈现出基本的面貌。这种感觉很神奇,这些年好像很多事情我都是赶在前头先做了,然后才看到更大的事件和环境转变随之而来,比如“棉花”系列,“弥留”系列。虽然也有具体困难,但没有遭到太大干扰,展览也没有太多妥协,该做的事情都做了,等到做完以后,你才会更敏锐地感受到大时代变化的发生。ARTDBL:在这段时间你的精神发生了怎样的转变?赵赵:对人生意义的理解,确实经历了一个比较大的转弯。我已经越来越少跟人打交道了。就像学会跟树说话,跟山说话,跟你所置身的场景对话之后,你就觉得跟人的对话好像很没有必要。例如这次展出的《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》,这件作品做了三年,从2019 年开始,一直画到展览开幕前。一开始是很画面属性的呈现:一棵大菩提树,树底下有佛,有狮子、老虎,一些追随的修行者或者恶人,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自然的关系,非常自在。我一开始画得很具象,能看到树,能看到人,能看到动物,到后来觉得不对,不应该这样场景化,就开始不断破掉这个画面,在一次次刷洗的过程中,作品不断显现,不断让我感受到气息,甚至闻到一种不知哪里来的清香,很像是菩萨来看我画画,非常愉悦的感觉。同时也是在这个过程里,工作室里停着的那辆摩托车带来关键性的影响和提示。我很早就骑摩托车,喜欢飞驰在路上的感觉,机械带来的速度和声音,驾驶带来的掌控感,都让我感到自己跟整个世界是有关系的。天地之间的人、机械燃烧,速度和风,以及在路上的感觉,似乎就是生命的意义。改变不在完成那一刻发生,而是在过程中,我对作品的认识变了,最后给它的命名也完全变了。这种转变跟我现在的状态也特别像,看上去它不是我主动要寻求的转变,而是非常自然发生的,更像是来自于某种客观世界的启示。ARTDBL:如果禅代表了神性,摩托车代表的是日常,二者中你的自我标的是在哪里?赵赵:禅肯定不是一个结果,定义它的其实是看世界的方法。而摩托车类似一个介质,就像佛陀要坐在树下,就像人要通过速度、风、肉身去感知自我和世界的联系。人坐在摩托车上飙到120的时候,肾上腺素急速上升,对速度的恐惧,身体的活跃度,和灰飞烟灭一步之遥,这一刻还挺迷幻的,但同时人在那个时候又会特别清醒,知道接下来每一秒都应该做正确的事情,否则就会在清醒中被粉碎掉。我现在已经不怎么骑摩托车了,因为没有环境,就像佛陀身后没有那棵菩提树了,我也已经失去了和一棵树建立这样的关系的状态,包括我现在回到新疆,好像也没有办法找到一棵树去建立关系。我寻找的,是我一定要找到的东西、要做的事情、理解这个世界的角度,或者是那种特殊的、非重复性的风景。ARTDBL:但是自在这件事太难了,尤其在当下,越来越难。赵赵:如果你不能认识到维修摩托车或者骑行是日常的修行,那你就没法理解佛在莲花座上修行为何这般自在。前提是,要在庸常的生活里保持敏感,能意识到不对。其实就眼下来说,也许大部分人可能都感到不对了,房子、工作、孩子,压力很大,但好像也没什么解决办法。因为中国人太缺乏安全感了,这点人性也早就被掐准了,无论你有多少钱,去到多远的远方,最后都要落叶归根,要有地方住,要养老,然后穷其一生努力为房子、车子、孩子还债……这种文化里有很绝对和很残酷的东西,绝不是为了让你自在而存在的,所以咱们的一个终极哲学是好死不如赖活着。虽然原则上来说,每个人都能找到让自己自在的东西,但所有的经验都会告诉你,有些人的自在,不一定是自在。很多时候,人在一种非常规的处境中,会失去正常的感知力。例如疫情这 3 年,像是被投进一个时间黑洞,失去了标尺,时空感被扭曲,于是开始怀疑自己,开始焦虑。至于焦虑之后能否有觉醒,好像也很难说,因为觉醒的前提是能看到对比。如果你今天让朝鲜有可口可乐、麦当劳、有网络,说不定很快哪一天就改变了。但站在另一个角度看,朝鲜也许非常好,你看新闻里每天外面的世界水深火热,而他们没有战争、没有污染,多安全,多幸福,多好。不同的角度,得出的结论就不一样。ARTDBL:在你的作品里,能看到对于打破时间这堵墙的强烈兴趣,为什么?赵赵:我们生活在科学对时间的引导之中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必须依靠时间才能完成一种秩序。但仔细想想,这种以科学之名对时间的排序其实是不对的。因为每个人的时空都不一样,时间的线索也不一样,这影响着我们如何看待艺术及其表达乃至时代结果。我们一定要把商排在周的前面吗?如果单纯从艺术表达上来说,这个排序完全是错乱的。再例如,看到2000年前的一个非常极简主义的马克杯时,我们觉得匪夷所思,但这种惊异本身也是错的,因为强加了非常多跟艺术毫无关系的因素,人们赞叹,是因为在没有电和精细工艺的前提下做出了极简的马克杯,但如果汉代距离今天只有两个小时,那这个赞叹是根本不会存在的。这就是艺术的厉害之处,它赋予我们一种能够打破科学、打破宗教的视角,艺术能让时间失效。ARTDBL:现在很多艺术家仍然是深深扎根到日常生活中,用肉身去创作。但你好像要从日常之中抽身出来,往更广阔的方向去?赵赵:因为我对现实还是挺失望的。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是现实主义创作的过来人,但说实话,现实的确没有给我太多启示。也可能是到这个年纪了,虽然还是对世界挺好奇,但也觉得现实中有太多东西会干扰我,包括周遭人对生活、对做事的这种态度,反正我就受不了。我们今天活在一个特别标准化的时代,这种标准化跟艺术没有任何关系。我甚至现在画画也很少画人,除了那几个修仙的,因为其他人真没什么可看的。所以当时听说毛焰想去监狱画死刑犯,我光听着头就疼,说实话,死刑犯和现在满大街走着的人,有什么不同吗?不是说他被关在监狱里头,马上要执行死刑,他脸就变了,就真的通达了。从这个角度上,每个人都是死刑犯。还有在谈论到这个话题时,有人会提到什么“不平等”,事实上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平等,你的发心就决定了这事儿是做不了的。所以我越来越觉得,很多艺术家其实是投机者。面对艺术,我不知道他们的自信从哪来。一个艺术家如果不是在作品上面得到完全的自信,那我无法对他展现尊重。ARTDBL:有些艺术家可能是抱着一种参与到这个时代中去的想法在创作?赵赵:其实有两种人对社会有危害,一种是什么都干,一种是什么都不干。所以你能看到,在加速的过程中,所有人都去当公知了,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很少。ARTDBL:那你不担心自己的作品失去跟当下的联结吗?赵赵:其实失去不了。你活在这个地方,只要置身此处,都摆脱不了跟当下的联结,就像你在站在地球上,无论如何摆脱不了地心引力一样,不管是睡在树上,还是睡在半空中,通过什么技术停顿在哪也好,哪怕你进入真空实验室,可你还在引力里。唯一的可能是,有些网络新词、热梗你不懂,仅此而已,又能怎样?这个社会转写了某些词汇,把四字短语换成首字母大写,你就以为是幽默、是时代性了,是新一代了?这东西跟艺术没有关系,太市井了,太毫无营养了,都是文化嚼成渣吐出来的,如果艺术家要去参与市井,你会被淹没在里头。ARTDBL:所以你需要和时代保持距离才可以创作?赵赵:我和当下确实是已经有点距离了,尤其是比起2012年之前。那时的确很密切地跟社会现状或者现实有过非常多的互动,但后来我产生了很应激的感受。和时代所谓的同频共振,很像是看到一片树叶落下,你也从树上跳下去的感觉,树叶在这个过程中很自然,但你不太自然。其实后来我意识到,参与或不参与,同样的结果都会发生,我强硬地参与了,它掉我也掉,但这个过程对我其实伤害很大。那种创作方式,和国内当时的情况,社会的状态,以及那个时期之下彼此共同的感受都非常相关。好像大家都在试探尺度,不断地去触碰底线,这个过程需要一些胆量,因为可做不可做之间的那条线很不明确,迈过去就迈过去了,退回来可能就归零。有很多风险,但也很刺激,到现在看,也是刺激的。但是,无论如何,那个时代也过去了。如果现还在做重复动作,就等于没有作品可做了,当时的行为和创作放在今天,都会变成表演,感觉是就不对。我也很少再说之前做过的事情,虽然确实是我经历中必须要做的事,但也不把它作为一个历史完成。ARTDBL:这次展览,你有一个全新的作品系列,就是《答案在风中》的一组怀孕身体雕塑,这个思路来自哪里?赵赵:这次展厅里呈现的一切,都是在讨论一个人的物质或意识世界。但孕育这个事情完全是神性的,和人的意志毫无关系。孕育是既让我觉得非常恐惧又深感疑惑的一件事,以至于我到今天都无法理解历史为何会由母系社会走向男权化。在这个世界上,女性的孕育,比任何人类的创造都要让我更头皮发麻,相比之下,我们所谓的卫星、探月等一切了不起的成就都只会让我觉得愚蠢。探月是什么?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?再过一两年看,都像是玩遥控。当然在作为人口大国的中国,很多人对孕育习以为常。但对我来说,从纯粹的创造来说,孕育本身就是艺术性或神性的呈现。ARTDBL: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话题产生思考的?赵赵:我有两个小孩,一男一女。本身这个过程对我来说也很不可思议。有了孩子之后,我清醒地意识到,往本质了说,这事儿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。例如我女儿是在美国出生的,美国的医院只认母亲,出生纸上只写母亲的名字,父亲是谁,在不在旁边坐着,一概不问不管,就是个编外人,甚至都不合法。我一方面觉得有意思,同时觉得这种认知是对的、是非常文明的东西,它确认了生命的意义。等到我儿子在中国出生的时候,出生纸上就是父母双方都要有,而且父亲的名字是在上面的,非常父权的一个配置,同时也很扯淡。我们见过很多这样的后续:婚姻里这套流程下来,过多少年那个父亲可能发现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,这种事太多了,所以更显得那些试图通过各种方式确认父亲存在的做法多么愚蠢,简直是对人类智商的羞辱。这事儿本来就是女性占有绝对的引导作用,她愿意跟谁生跟谁生,和男性没有任何关系。但今天此地的现实社会对这一点是毫无认知的。这些想法,同时伴随着在等待孕育过程中一些非常遥远的期待,例如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,不知道ta未来是什么样的,会有非常多的思绪,而且也充满了疑问,最终形成了这组作品。ARTDBL:你创作中对于新疆经验的转换还在持续,尽管并不总是以骆驼出现在798的方式……赵赵:反正骆驼出现的时候,感觉像是灭绝于中国南宋时期的最后一头犀牛又活过来了。是一种已经消失在人的意识之中的东西重新长出来的感觉。新疆总是这样,无论外部文明发展到哪一步,新疆永远能把过往封存住,在人的意识里头都已经消失了的东西,过了多少年,忽然又出现了。这种对故乡的不断返回,就是在返回那个链接的关系,去调取信息,去和当下的经验做匹配。可能还是因为新疆太特殊了。那里完全是另一种意识形态,很难谈所谓的当代性,你甚至无从开口,只会让人觉得愚蠢。我们今天在北京所建立和遵照的一套秩序或者权利,面对新疆都是失灵的,新疆给人的感受如此真实,这里的人把对被动劳动的勉为其难写在脸上,不高兴为你服务,有时候在餐厅里会遇到哭丧着脸的服务员把大铁盘子扔到面前,但我很喜欢这种原则性,这是其他地方稀缺的,不温情,不矫情。ARTDBL:但如果真的一直生活在其中,你会受不了。赵赵:我一分钟都受不了。如果不是做作品,我待不下去的。回新疆创作,很像是扮演了一个包工头或者警察。在那一刻,你就不是你了,只有去扮演。在新疆,我要真的做自己,无疑会死掉。每次面对新疆,我的感受很像是看美剧,有一部叫《冰血暴》的美剧,我到现在都没看完,因为太好看了,不舍得看,毕竟这辈子真没遇到几部好看的美剧。但目前为止,我还没有看到新疆作为经验的穷尽,所以我一次次返回,就像莫兰迪一样,每次画画就把那些瓶子罐子摆出来,重复地描绘,反复地返回,非常奇妙的效应就发生了,只有这种方法,才可以产生如此的气息和视觉。就像那头骆驼,如果它不来自新疆,而来自燕郊的或者天津的养殖场,那它带来的感受完全不一样。新疆就像我的犯罪现场,召唤我一次次回到那里,找到线索,发现细节,破除谜案,直到一切经验在眼前被放大,越来越立体,越来越离奇。ARTDBL:这种对故乡经验的重返,和你这些年对传统文化的求索,有什么内在关系吗?赵赵:其实是一回事。不断钻回古代,一路穿行,找到它的线索,其实就拿住了所谓艺术创作的脉络,你会知道中国艺术的脉是没有断的,抓住了它,基本就通了。ARTDBL:在你的多线和多面创作中,有什么是一以贯之的吗?赵赵:我的创作本身是阶段性的,例如有段时间很效应性,跟社会有频繁互动;后来就变成项目型;再后来是个人型,不同时期对应不同的转化方式。但最重要的是,做完这么多东西后,一定得知道你自己要做什么,基因是什么?只有调取了这一层经验,才能跟历史打通,才能在古代和当代中自如地取我所用。当然最终贯穿在艺术里头的,还是通达,虽然艺术家不需要通达,但它带来的状态很可贵:一切都是自然的,在它该在的位置上运转,彼此平衡。大部分艺术家,都还是带有明显的时代特征,所以会很快随着时代的消逝成为过去。但如果作品更历史性、更学术性,那就比较难被翻篇。所以我不想创作一种所谓的自己的风格,而是刻意要去风格化,所有的尝试几乎都是把当代和古代做链接,马克杯和古代青铜器,螺丝钉和一只鼎,在陈列柜里,它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那么紧密:当代和古代之间,如果把时间刨去,原来是一样东西。没有所谓的时代,就是艺术本身。ARTDBL:这些年你在不同材料之间切换和穿梭,如何看待自己和材料的关系?赵赵:其实无论对材料还是题材,我都会在不断分析之后才确定是否取用,然后一用就会是很长时间。但这是比较自在的关系,该用的时候就拿来用了。我不习惯对材料注入个人感情,例如棉花,虽然体会过摘棉花的痛苦,但是我对它本身没有任何感情,只是觉得它是很好、很直接的材料,跟它给我带来的痛苦和快乐没关系。我也不希望有情感在其中,因为那样就会变得复杂,我愿意棉花只是棉花本身,只有如此才能自在。我的运用也不是要改变它,或者干扰它,这样的话棉花也不自在。骆驼也是,它被从沙漠牵过来,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家的,也不想问它后来怎么样了,它的命运也不会因为进入过北京的这间展厅而有任何不同,(这样会不会有点太残酷?)这世界就是很残酷的,艺术没有必要去回避这种残酷甚至要为这残酷涂上一层粉红外衣,有时候,我们一厢情愿地要赋予材料一种所谓的情感,那可能是更残酷的东西。赵赵:四十岁,还挺适合我的,感受到特别明显的不惑,没有什么疑问了,也没那么多思虑和拧巴了,以前还老跟自己较劲的,现在不较劲了,特别佛系。创作上也其实也挺佛系,因为说白了工作狂跟什么都不做,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。至少目前我是希望能够一直做下去,也还没有遇到做不出来的痛苦,万一真到那时候,我也不会硬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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